第八章 森羅鬼域
一臉衰相
拖著疲累又渾身病痛的身體﹐中年男子緩緩將撿了一天的紙箱﹑鋁罐等物自手推車上卸下﹐他的背很痛﹐四肢更是因為飢餓而顯得無力﹐已經失業好幾年的他﹐除了靠撿破爛來換取微薄的金錢之外﹐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勉強維生的辦法。
將一車的雜物卸下之後﹐中年男子拉起掛在頸子上的毛巾抹抹冒汗的臉﹐他生來就長了一張不討喜的苦瓜臉﹐原本五官就不佳的他﹐嘴皮上還長了顆過大的肉痣﹐上頭甚至有根長不隆咚的黑毛﹐看起來就是非常的惡心礙眼﹐儘管中年男子為人並不差﹐然而任誰在看了他的苦瓜臉之後﹐也都不甚樂意與他深切來往。
所以中年男子不但生活困苦﹐就連個可以聊天的夥伴也沒有。
中年男子沉默地坐在門前的臺階上休息﹐他的家……不但破爛﹐還因為長年在外辛苦拾荒無暇整理而顯得髒亂污穢﹐堆了滿滿一屋子的雜物將本就狹小的空間塞得連睡覺的地方都快沒有了﹐裏頭的空氣不但污濁甚至還逸出陣陣惡臭﹐然而中年男子早已習慣這樣劣質的生活環境﹐他的人生早就如同此間屋子一樣﹐臭氣熏天了。
中年男子無力地將背靠在門板上﹐他望著美麗光採如昔的月亮發呆﹐想起曾經……他與父母同坐草地上一同賞月的快樂時光……那時候的他家境還不錯﹐曾幾何時……他竟然淪落成眼前這副落魄潦倒的可怕模樣﹖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命是如此﹖”男子忍不住望月興嘆。
“誰讓你長了一臉衰相﹖”細碎﹑尖銳的聲音突兀響起。
中年男子回神望了望四周﹐那有什麼人啊﹖
“衰相﹖唉……誰又喜歡長成這樣﹖”中年男子不知不覺回應了起來。
“相不相信﹖我可以改變你的長相﹖”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回的聲音更大更清楚了些。
“誰﹖是誰在說話﹖”男子嚇一跳﹐他站起來對著空氣大叫。
“我與你同住了這麼多年了﹐你竟然不認識我﹖”
“你到底是誰﹖乾嘛裝神弄鬼的不肯現身﹖”喊了半天都不見有人出現﹐男子膽小的開始胡思亂想。
“誰說我不肯現身﹖從頭到尾我都在這裏﹐只是你眼拙的從未發現過我的存在。”
“你究竟在講什麼﹖”男子跳起來﹐順手拾了根棍子在手上﹐他要脅道﹕“你到底是誰﹖再不現身﹐我就……我就……”
“你就怎樣﹖你想殺了我這個財神爺﹖你未來的救世主﹖”
突然一個鋁罐自屋內一角滾了出來吸引了男子的注意力﹐他循跡望去﹐看到雜物堆輕微晃動﹐感覺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掙扎著想要鑽出那堆混亂之中﹐男子將手中的棍子握得更緊﹐緊到幾乎將之折斷。
“什麼時候……家裏躲了個人……我竟然都……不知道﹖”男子不但恐懼﹐更有些火大﹐這個人胡亂入侵別人的家﹐若被他抓到……非好好揍他一頓不可。
男子細小的眼睛張的好大好大﹐他摒著呼息﹐等待聲音的主人出現。
只是……那有什麼人﹖雜物堆在晃動了半天之後﹐探出了一個黑黑小小的頭﹐它的嘴很尖﹐眼睛也很小﹐在它探出頭後不久﹐它雙手撥啊撥地﹐將比例過大的龐大身軀給費力擠出雜物堆外。
“原來是……一隻老鼠。”男子失笑﹐並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他自己神經過敏﹐自己嚇自己哦﹗
“我不是老鼠﹐我的名字正確來說應該叫做錢鼠﹗”
“我管你是什麼……鼠……哇啊……媽呀﹐老﹑老……鼠﹐老鼠竟然……竟然會說話﹖”男子大驚失色跌坐在地﹐他指著那只正揚起鬼詭笑臉的肥胖老鼠﹐幾乎沒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二﹑財神爺
“說話有什麼了不起﹖要我唱歌我也行﹐告訴我﹐你喜歡聽誰的歌﹐我唱一首給你聽……”黑黑的眼珠像是有某種魔力﹐當它定定的鎖定男子的時候﹐男子竟然……渾身虛軟無力﹐完全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金錢鼠一步一步地爬向他……
“媽啊﹗妖……妖怪﹑有妖怪啊﹗”眼見錢鼠已經爬上他的腳裸﹐朝他的大腿一路接近﹐男子除了驚恐地大吼大叫之外﹐什麼事也不能做。
“怕什麼呢﹖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的財神爺﹑是你唯一的救世主啊﹗”
眼見錢鼠越爬越高﹐已然越過他的腰際朝他的胸前侵入﹐男子嚇得都快哭出來了﹐沒奈何只能將眼一閉﹐大口大口喘著氣不敢亂動。
“財神爺﹖救世主﹖妖怪大爺﹐小人求你……求你不要傷害我……求你放過我吧﹖除了這條賤命之外我什麼都沒有﹐求求你……放過我吧﹖”
“錢﹖我要錢做什麼﹖又不能花﹗我要你的命作啥﹖呵呵……﹐我說過了﹐我是來拯救你的﹐為什麼你不信呢﹖”
感覺毛毛的觸須在他粗糙的臉皮上輕輕搔弄﹐男子嚇到全身起雞皮疙瘩﹐就連原本清亮的聲音也因此一嚇而變成暗啞低嘎﹕
“我……我過的很好呀﹐我根本就……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拯救……”
“胡說﹗我在你家住了也快三年了﹐你為人老實﹑認真﹑努力又肯吃苦﹐我實在看不慣像你這樣一個老好人﹐為什麼非得過得這麼清苦不可﹖還有啊﹐你年紀都這麼大了﹐竟然連個像樣的朋友也沒有﹐更別提可以相守終生的伴侶了﹐難道你真的希望就這樣過一輩子﹖你不怨﹖你不恨嗎﹖”
錢鼠說的每一句話都像發自他內心的哀嗚一般﹐深切悲憤地劃入他的心扉﹐不知不覺中他竟也忘了害怕﹐開始自憐自艾了起來。
“唉……誰又希望過這種日子……﹐是我的命……我的命太差了。”男子忍不住哽嚥。
“我說過﹐命是可以改變的﹐只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勇氣去創造屬於你自已的命﹗”
“改變﹖如何改變﹖”男子終於張開眼﹐他望著那只鬼詭的錢鼠﹐突然有種豁出去的衝動。
“你願意一切都聽我的嗎﹖”
“如果我全都聽你的……﹐我就可以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嗎﹖”男子的身體開始
顫抖﹐那是過度興奮的反應。
“當然﹐只要你肯聽我的話﹐我保證﹐你將在一個月內獲得所有你想得到的任何東西。”
“包括錢﹑朋友……還有女人嗎﹖”
“那是最基本的﹗”
“好﹐那我就全聽你的話。”男子下定決心道。
“好﹐由現在開始﹐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嗯﹗”男子點點頭﹐伸出手讓錢鼠跳上他的手心﹐他走到桌子前將手擺平讓錢鼠安全的站在桌子上。
“首先﹐你先拿出五十塊錢﹐根據我告訴你的號碼﹐去買一張樂透。”
“現在嗎﹖”
“當然是現在﹐因為等一下就要開獎了﹗”
“好﹐我馬上去買。”男子翻箱倒櫃地拉出他藏在雜物堆中的存錢筒﹐他聽話的取出一枚五十元硬幣﹐根據錢鼠告訴他的六個號碼跑去簽了一張樂透彩。
簽完彩的男子坐立難安地站在簽注站附近等待不久後的開獎結果﹐激動的情緒令他看起來十分怪異不正常﹐也引起了某些有心人士的關注﹐只是他的心全掛在電視機裏的開獎畫面上﹐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全落在旁人的眼裏。
終於開獎了﹐男子抖著手﹐兩眼睜的老大﹐定定的望著電視機上的號碼球﹐一個﹑兩個﹑三個……﹐當六個號碼球全開出的時候﹐男子幾乎沒心臟病發作﹐他不敢相信的望著他的彩券﹐六個號碼……竟然全都開出了﹗
那只會說話的錢鼠果然是他的財神爺﹐是他的救世主啊﹗
他變成億萬富翁了﹐他發財了﹐他終於……要出頭天了﹗
????三﹑樂極生悲
男子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他只想趕快將此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他的財神爺﹐突然幾道黑影自旁躥出將他團團圍住﹐男子被突如其來的陣仗嚇呆了﹐他望著幾名來意不善的陌生男子﹐眼皮突然狂跳﹐他的心也緊緊揪住不安……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下意識地﹐男子將握在手裏的彩券握得更緊。
“我們不想做什麼﹐只想你……把你手裏的彩券留下。”那群人個個壯碩剽悍﹐凶神惡煞的一看就知是社會敗類。
“彩券﹖什麼彩券﹖”男子委委縮縮的直想尋找可以逃命的路線﹐然而他的意圖早一步被看穿﹐那群人不但將他圍得水洩不通﹐更摩拳擦掌地表達了他們非達目的死不休的意圖。
迫於無奈﹐男子只好也掄起拳頭﹐準備跟他們拚了﹐只是男子畢竟雙拳難敵眾掌﹐毫無招架之力的他在被眾人狠狠圍毆一頓後﹐頭破血流﹑渾身浴血的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然而那群人將他打成這樣還不肯罷休﹐幾個人還粗魯地將他的頭﹑手﹑四肢緊緊壓制住。
“再不把手攤開﹐就別怪我直接將你的手腕砍斷。”為惡的人之一發出可怕的威脅之語。
男子嗚咽地哭著﹕“求求你們……我窮了一輩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以翻身﹐你們……我可以……可以分一半彩金給你們﹐求求你們﹐放我……”
“再囉嗦就把你給殺了。”突然有人亮出一把刀子抵住男子的頸部﹐狠毒的話一出口﹐男子全身涼了半截﹐他知道他們絕對會為了這筆錢而將他狠心殺害﹐孬種的他只好流著淚將手松放﹐任由那團縐巴巴的紙被人奪去。
“……哇……六個號碼都中…太棒了﹐是頭彩……頭彩啊﹗我們這下子再也不愁吃穿了。”拿到彩券的男子一喳呼﹐其他人立即圍了過去﹐眾人七嘴八舌地邊討論﹐邊興高採烈地簇擁著打算尋某地大肆慶祝一番。
淒涼地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男子耳聞歡呼聲漸行漸遠﹐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子待我﹖為什麼……”
“因為你的命還沒改變﹐縱使突獲巨款﹐也無福消受。”冷淡的聲音在男子的耳旁響起﹐男子連回頭的力氣也沒有﹐只是不斷地哭著不斷地心折於夢破碎的絕望感受。
“求你教教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將我的命真正改變﹖”
“你真的想要我教你﹖”錢鼠黑漆抹烏的眼珠子突然亮了起來。
“我不想再過得這麼窩囊了﹐求你﹐教教我吧﹗”心灰意冷的他﹐什麼都不管了。
“好﹐我就教你怎麼做﹐不過……你得要有忍受劇痛的準備。”錢鼠露出了鬼詭的笑。
“劇痛……﹐還有什麼痛比得過億萬彩金被人橫奪的噬心之痛呢﹖你儘管放手做吧﹗我不怕﹗”男子痛下決心。
“好﹐那就……”錢鼠突然跳上男子的身上﹐它張大口一口咬住男子嘴皮上的肉瘤﹐尖銳的利牙將那肉瘤咬的血肉模糊﹐撕裂的痛楚令男子哀嚎大叫﹕“哎啊……好痛啊……你不是說要改變我的命運嗎﹖為什麼……竟然突然咬我的肉﹖”
“我不是告訴你要有忍受劇痛的準備嗎﹖”錢鼠嘖了一聲。
“難道你的改變就是用這種方式﹖”男子幾乎快哭出來了。
“沒錯﹐你如果想反悔還來得及哦﹗”
“我……我……我不會後悔﹐你繼續吧﹗”即使是痛到不行﹐為了將來﹐男子咬著牙也要勇敢忍耐下去。
“好﹐你忍耐一下﹐這過程蠻久的﹐如果受不了﹐就放心暈過去吧﹗”錢鼠話一講完便不客氣地開始在他的臉上大肆撕咬……
“唔…唔……”起初男子還能拚命忍受痛楚不亂動亂晃﹐可隨著錢鼠越來越劇烈的撕咬﹐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令人為之膽顫的尖叫聲﹕“哇……哇啊!!”
四﹑逆命
他大概是痛昏過去了吧﹖
當男子再度睜開眼﹐看到的是一間乾淨又舒適的房間。
男子躺著沒敢亂動﹐他很仔細的聆聽身旁是否有人﹐在確定了房內只有他一人之後﹐男子才敢轉動他的頭四處看。
原來……這裏是醫院的病房﹗
“我怎麼……會在這裏呢﹖”男子有短暫的迷惑﹐隨即他想起了所有的事﹐他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雙手顫抖地往臉上摸去﹐粗糙的觸覺告訴他﹐他的臉上包紮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男子急於知道他的臉究竟變成什麼模樣﹐他笨拙地跳下床﹐往盥洗室衝去。
站在鏡子前面﹐男子緊張的頻吞口水﹐他深深吸一口氣﹐又再吸一口氣之後﹐這才緩緩地將臉上纏紮的紗布取下。
“這是……﹖”望著眼前陌生好看的臉孔﹐男子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先生﹖”適時有名護士進來探視他﹐見他私自取下紗布十分不贊同﹕“哎啊﹗你的臉才開刀沒幾天﹐你怎麼可以把紗布取下呢﹖要是讓醫生知道了﹐可會罵死我的啊﹗”
護士小姐趕緊將他帶回病房內﹐幫他重新包紮好。
“我的臉……還有我為什麼會在這裏……。”男子有一肚子的疑問。
“那晚你遭受一群歹徒搶劫圍毆﹐又遭老鼠咬傷臉的畫面全都讓不遠處某民宅私設的攝影機給拍攝下來了﹐警察尋線逮住傷害你的歹徒﹐也找回你被搶走的彩券﹐至於你臉上的傷……﹐因為你的臉被飢餓的老鼠咬的面目全非﹐所以在送醫急救的隔天﹐你的事經過媒體的報導﹐某顏面傷殘基金會知道了這件事就全額贊助醫療金﹐讓本醫院為你的臉進行修復整型……﹐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子了。”
“護士小姐﹐你剛才說……我被搶的彩券已經找回來了﹖”男子的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而變得尖銳怪異。
“對啊﹗”
這麼說……﹐他不但整了容﹐也在突然間變成了億萬富翁了﹖
“噢﹗”男子受不了過度的刺激﹐他捧著心往後躺﹐吃力地呼吸著。
“先生你還好嗎﹖你是不是那裏不舒服了﹖要不要我替你請醫生過來﹖”護士小姐見狀殷切地靠過來替他檢查。
不知為何﹐男子總覺得眼前的護士小姐對他的態度不但超乎平常地溫柔有禮﹐隱隱之中還有股暗示與期待。
“我沒事……﹐謝謝你。”男子開心一笑﹐已經許久不曾感受到女性的溫柔與照顧了。
“真的沒有事嗎﹖”護士小姐眉心微蹙的模樣其實還挺可愛的﹐看的男子幾乎失了神。
“先生﹖”
“呃……。”男子的臉紅了﹐不過她當然看不到﹕“我沒事﹐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護士小姐又親切地為他倒了杯水﹐拿起棉花棒沾水擦拭他乾燥的嘴脣﹐邊擦邊閒話家常。
護士小姐在他的病房內多耗了一些時間﹐也跟他聊了不少事﹐一直到護士小姐離開後數分鐘﹐男子還覺得渾身熱呼呼﹑心情昏陶陶。
（看來你的姻緣也要開了。）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男子恍神了下﹐突然跳了起來﹕“財神爺﹐你在那裏﹖財神爺﹖”
（我在桌子底下。）
桌子底下﹖男子趕忙滑下床﹐跪在地板上雙手虔誠合什平放﹐小心翼翼地將錢鼠迎上桌﹕“財神爺﹐你知道嗎﹖我的臉被整型得很好看﹐那張被搶的彩券也被尋獲﹐我現在有錢了﹐而且也不再長得一臉衰相了。”
（我知道﹐因為那全拜我所賜。）錢鼠的表情十分高傲。
“對﹑對﹑對﹐全靠你的照顧所以我……﹐咦﹖財神爺﹐你頭上的毛為什麼禿了一塊﹖”
五﹑變化
（呃……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這幾天幫你換命太過勞累的關係吧﹖）錢鼠眼神閃礫。
“對不起啊﹐害你變成這樣……真是不好意思。”男子趕緊向牠賠罪。
（沒關係﹐往後你發達了﹐只要好好善待我就行了。）說完錢鼠跳上男子的床上﹐窩在他的枕頭上欲睡﹕（我很累﹐我必須休息﹐你大概也累了吧﹖咱們就一塊兒睡。）
“一塊睡﹖可以嗎﹖我怕……我的睡相太差﹐會不小心壓到你……。”男子可是十分珍惜這得來不易的財神爺啊﹐他恨不得能造個金屋將牠好好供奉起來﹐怎捨得這般委屈牠呢﹖
（你忘了我是有神力的老鼠嗎﹖我有這麼輕易就死的嗎﹖）錢鼠睨他一眼後﹐大剌剌地躺著睡覺了。
“你這麼說……我就釋懷了。”男子笑著搔搔頭﹐他刻意拉起床單一角蓋住錢鼠的身體﹐再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之後才緩緩躺下﹐他望著已經入睡的財神爺﹐一股心安由衷湧現﹐男子滿足地打著哈欠﹐慢慢遁入睡眠。
癢……好癢……。
本能的伸手在發癢的身體各部位用力搔抓﹐才入眠的男子睡的很不安穩﹐他的頭好暈好沉﹐他的身體好怪好癢﹐男子不耐煩地邊睡邊抓癢﹐他實在是好困﹐困到不想睜開眼來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只是閉著眼繼續睡﹐閉著眼用力的抓癢﹐一直到皮膚因遭他過度搔抓致破皮紅腫﹐而他也實在讓那癢給擾得無法再睡覺時﹐他才生氣的睜開眼。
“哇~~燈光……好刺眼。”不知道為什麼﹐男子的眼睛竟然忍受不了微弱的燈光照射﹐他眯著幾乎睜不開的眼睛﹐衝去將電燈關掉。
“奇怪﹐明明沒開燈﹐為什麼……我的眼睛竟然能看得這麼清楚﹖”男子納悶地望著病房的擺設﹐他伸手在黑暗的環境揮啊揮﹐毫無疑問的是﹐他的眼睛確實能夠完全看見。
“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男子喃喃自語﹐突然想起法力無邊的錢鼠﹐他又想﹕“莫不是……又是財神爺賦予我神奇的力量吧﹖”
這麼一想﹐他的心就安定了不少。
新奇的來回晃蕩﹐男子幾乎沒因此而高興的哼起歌來﹐他邊走邊抓癢﹐突然聽到別人的交談聲﹕
“聽說那個被老鼠咬傷臉的男子﹐是位億萬富翁……。”
“可不是啊﹐他本來是一級貧戶﹐突然中了頭彩翻身了。”
“像他這種人﹐如果對他好一點﹐不知道會不會……包紅包給我們吃紅啊。”
“會嗎﹖他會這麼慷慨嗎﹖”
“很難講哦…。”
交談聲持續吱吱喳喳地傳來﹐那聲音清楚的彷佛就在耳旁講一樣﹐著實令男子嚇了好大一跳﹐因為明明房裏除了他就沒有其他人了﹐為什麼他會聽到別人在談論他的聲音呢﹖
男子走到房門口﹐將臉貼在門上又聽了一會兒﹐他很確定那聲音的的確確傳自走廊盡頭的護士站﹐只是……這麼遠的距離﹐又隔了這麼多道牆……﹐為什麼他能夠聽得這麼清楚呢﹖
“莫不是……這又是財神爺的另一神奇力量使然吧﹖”男子驚喜的衝回床﹐他只想告訴他的財神爺他有多麼感激牠對他所做的一切事﹐然而當他突然看到躺在枕頭上﹐光溜溜的錢鼠時﹐一時間竟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錢鼠身上的毛……為什麼全掉光光了呢﹖
六﹑它是什麼鬼呢?
“財神爺﹑財……”當他伸手將軟趴趴的錢鼠翻身﹐看到它似人滑嫩的皮膚與五官時﹐男子嚇得當場軟倒在地。
“為……為什麼會這樣……”男子瞪大眼睛﹐全身劇烈顫抖。
躺在床上的錢鼠突然快速分解﹐具體的形象在眨眼間化成虛無。
“啊啊……”男子見此怪異景象﹐驚的脫口尖叫。
“哈哈……我解脫了﹐我終於解脫了。”一縷白色煙霧站在角落微蕩﹐看不清形象與五官﹐卻能憑感覺想像它得意狂笑的模樣。
“啊啊……”男子被嚇得腦際一片空白﹐除了本能的尖叫之外什麼也不會了。
癢……好癢……
突然一陣劇癢自全身各處炸開﹐男子實在癢得受不了﹐他不再尖叫﹐只顧著拚命抓癢﹐越抓越癢﹐越癢就越抓﹐兩只手上上下下使勁地抓﹐抓了一處又換一處﹐抓完了這裏又換那裏﹐彷佛全身萬蟻鑽動﹐癢得他幾乎抓狂﹕
“哇啊……癢啊﹐好癢啊……”男子邊哀號邊不顧一切地用力抓癢。
不一會兒功夫﹐男子身上的皮膚皆被他的指甲給抓破﹐一塊又一塊的皮屑隨著他的動作而紛紛掉落地面上﹐突然嘶一聲﹐男子竟然將手臂上的皮膚給整片扯下﹐赫然露出裏層濃密的毛皮……
“哇啊……哇啊……我的手臂﹑我的手臂……”男子嚇得大哭﹐然而那蝕骨的劇癢卻令他止不住將其他地方的皮膚也一併扯開……
隨著褪下血淋淋的一層人皮後﹐蝕骨的劇癢也才終止﹐男子終於解脫地躺在地上﹐望著自已如雞爪般可怕的手掌﹐與長了粗硬長毛的手臂﹑腳﹑及身體﹐他已隱約知道……﹐自已究竟變成什麼可怕的模樣了。
“你騙我﹗你說你是我的財神爺﹑是我的救世主﹐你……你只是要抓我當替身﹖你﹑你把我變成另一隻錢鼠﹖”男子忍不住痛哭流涕。
“我說過﹐我是來拯救你的﹐想想你以前過的非人生活﹐每日為了吃一口飯而那麼辛苦的工作﹐你覺得你苟延殘喘的生活著﹐會比一隻悠閑無壓力的老鼠還要快樂嗎﹖”
“……”男子無語﹐沒錯﹐他是過的很辛苦﹐過的很沒尊嚴﹐可是……可是……﹐當人再差﹐也好過當一隻老鼠吧﹖
感覺身體在逐漸委縮﹑變小﹐男子心中的恐懼漸升﹐他開始哀叫懇求﹕“求求你﹐讓我恢復原狀吧﹖我把所有的東西全還給你﹐我的容貌﹑還有巨額彩金……﹐這些通通還給你﹗”
“已經來不及了﹐呵呵……”
“誰說來不及的﹖”清脆的聲音透過玻璃窗沉穩地傳入男子的耳裏﹐男子聞言跳了起來﹐他迅速地攀爬上玻璃窗﹐他的身體已經縮小到剩一顆籃球那般大小了。
“救命……救命吶﹗”男子伸出小小的爪子拚命求救﹐雖然他並不認識眼前美麗和善的少女﹐然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十分溫暖﹐令他直覺想親近。
“你想壞我的事﹖”白色靈體突然像團風一般襲捲過來﹐企圖將已經快轉換成老鼠的男子搶奪過去。
倨在念臻肩膀上的九尾狐伸出利爪朝那團白色靈體揮去﹐成功阻擋了它的前進。
同時間念臻咬破手指﹐以著鮮鮮血汁在幾乎轉換成鼠的男子頭上畫符﹐符令完成的時候﹐男子的轉換也才暫時停止﹐念臻將男子抱在手上﹐施展卸風術往醫院外飛馳﹐不甘心好事被破壞的惡靈也隨之追趕在後。
“還我替身﹐還我替身。”惡靈頻頻怒吼。
一直到出了城市﹐來到僻野之地後﹐念臻才將男子交給九尾狐照顧﹐但見九尾狐張口一咬﹐竟將如鼠的男子卸在嘴裏﹕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男子嚇的頻頻掙扎。
“你放心﹐小虹不會吃你的。”念臻回眸一笑﹐安定了男子的心。
“誰說我不會吃你﹖只要你再亂動﹐我一定不客氣地將你一口吞下肚。”小虹哼了聲。
“我……我不會亂動﹐真的不會再亂動了。”男子連忙保證。
小虹不再理會他﹐一雙孤狸眼緊盯著已經追來的憤怒惡靈。
“把他還給我﹗快點把他還給我﹗”由白色靈體忽明忽滅的姿態來看﹐它的憤怒已達最高點。
????七﹑魔鼠
“就算把他還給你﹐你也一樣不能恢復自由﹐因為是你的惡念將你綑綁住﹐不管你變成人或老鼠﹐你都無法解脫……”
“前世我貧病交加﹐幾乎是窩囊的過完那一輩子﹐沒想到死後還變成老鼠成日委委縮縮﹐躲在黑暗裏偷偷摸摸的過日子﹐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子懲罰我﹖我一直都很認份在生活﹐我不做壞事﹐一生勞碌﹐結果得到的是什麼﹖變成一隻惡心醜陋的老鼠﹖這是什麼天理﹖是什麼循環﹖我不服﹑我不服﹑所以我要逆天理而行﹐我要做我想做的事﹐過我想過的人生﹐我不要再活得這麼窩囊卑微﹐我不要﹑我不要﹗”憤怒的靈越說越激動﹐白色的靈體一下子變成清楚的老鼠形象﹐一下子轉換成人的模糊模樣﹐看的人眼花撩亂。
“逆天理而行並不能讓你跳脫因果報應﹐你想過沒有﹐為什麼你會過這樣子的日子﹖那是因為你正在為你某一世的錯誤贖罪﹗”念臻明亮的眼眸沉靜地望住他。
“贖罪﹖狗屁﹗”
“某一世你是位富甲一方的有錢人﹐你為富不仁﹐利用有錢有勢的優渥條件拼命欺壓窮人﹐你因此害死了很多人﹐也讓很多人為你吃盡了苦頭﹐所以為了還清這些無形的債﹐你才會在來世不斷償債﹐不斷受苦。”
“我不相信你說的﹗我只知道我現在有能力可以改變我的命運﹐所以我要用我自已的手來改變命運﹗”白色靈體漸轉青光﹐原本忽鼠忽人的撩亂影像也逐漸透出一狠厲﹑凶惡的魔鼠姿態。
“你﹗你受了蠱惑……究竟是誰……”念臻一見它變成眼前可怕的模樣﹐心裏的疑慮驟升﹐她忙抬頭四處查看﹐但見周遭靜的鬼異﹐不但一點聲音也沒有﹐就連那風也是靜止的。
“丫頭﹐你小心了。”九尾狐全身繃緊﹐她提醒念臻要提高警覺﹐自已也進入戒備狀態。
“有人給我機會﹐他告訴我轉變的方法﹐他說只要我找到受害者﹐將我的運道轉給他我就能解脫轉世﹐重新投胎﹑重新開始﹐我……我好不容易得到這樣子的機會﹐為什麼你要破壞﹖為什麼﹖﹗”露出青面獠牙的嘴臉﹐惡靈不顧一切地朝她飛撲而來。
“小虹﹐請你照顧他。”念臻交待一句後﹐便驅前與之迎擊。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惡靈揮出宛如長鞭的尾巴狠狠擊向念臻﹐念臻縱身一跳﹐躍過惡靈翻轉落地﹐趁著惡靈還來不及回身的同時在他的背後寫了一道符﹐準備收伏它。
“咦﹖為什麼起不了作用﹖”惡靈身上多了一道無形的氣護體﹐念臻的符打不進去它的靈裏﹐當然無法懾伏它。
“呵呵……起不了作用嗎﹖你忘了﹐我是攡有神力的老鼠嗎﹖呵呵……”趁著念臻恍神的時候﹐惡靈的尾巴唰一聲卷住了她纖細的脖子﹐它用力的縮緊拉扯﹐企圖將念臻的脖子扯斷。
“呃……”念臻拚命掙扎﹐她張口低呼﹕“爪……幫我……”
“你這個白癡﹐赤羅不在﹐你是召喚不到爪的﹗”小虹找了個樹洞將男子塞進去﹐她回頭吼了聲﹐張開利齒撲向惡靈。
“小虹……”念臻的臉因為壓擠而整個漲紅﹐神智並逐漸渙散。
“放開她﹐你這只討人厭的臭老鼠﹗”小虹咬住惡靈的尾巴﹐並狂亂撕扯。
“不要說我討人厭﹐我最恨聽到這句話﹗”深受刺激的惡靈突然爆長一寸﹐它不但不將快窒息的念臻放掉﹐更張口咬住小虹的尾巴並用力一扯……
“哇啊……”小虹的九只尾巴之一被扯斷半根。
八﹑作崇
“小虹……”完全吸不到空氣的念臻吐出長長的舌頭﹐頭一垂腿一軟﹐整個人往地上癱去。
突然一道冷厲狂風暴掃﹐疾如閃電地往惡靈的方向迴旋劈來﹐那風如刀刃﹐捉摸不定的行進方式令惡靈錯愕﹐體積龐大的它想要閃避它的迴旋式攻擊﹐卻依舊叫它狠狠將纏繞住念臻的尾巴給砍斷。
（是爪……）小虹興奮地叫著。
（哇啊……我的尾巴……）尾巴被切斷的地方不斷冒出惡臭的氣﹐隨著那氣的大量排泄﹐惡靈的體積亦跟著縮小。
（師父……）抱著受傷的尾巴﹐小虹飛奔到赤羅的身邊﹕（師父你醒了﹖）
“我……”赤羅看起來非常的虛弱﹕“不來行嗎﹖”
（師父……）小虹難過的紅了眼﹕（都怪小虹笨﹐保護不了你的宿主。）
“不怪你﹐是有人在作崇。”赤羅一把抓住已經恢復成一般老鼠大小的惡靈﹐自它的口中取出一張符﹐撚著符咒的指頭突然發出火苗將那張符給化掉了。
（又是鬼蹤在搞鬼嗎﹖）小虹戒備地望了望四周。
“沒錯﹗”赤羅疲累地席地而坐﹐冷笑道﹕“不過因為沒好戲看了﹐所以他已經離開了。”
（師父你還好吧﹖你看起來……）小虹很是擔心。
“不怎麼好﹐我還需要多一點時間恢復妖力。”赤羅勉強一笑。
（師父你就放心去休息﹐這裏由我跟念臻來就行了。）
“你也受傷了……”赤羅伸手為小虹治傷。
（師父……你的妖力未恢復﹐別再虛耗妖力了……）小虹偏過身不想讓赤羅為她療傷﹐以免傷勢加重。
“無妨的﹗”赤羅固執的按住她的身體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師父……）赤羅對她的照顧令小虹感動的開始流淚。
一直撐到為小虹療完傷﹐赤羅才無預警的暈過去。
（師父﹗）小虹趕緊抱住倒下的赤羅﹐一滴淚滑落剛好落在念臻的眼皮上﹐她顫了一下﹐緩緩清醒﹐睜開眼的她看到小虹哭得淅哩譁啦的樣子﹐就忍不住安慰她道﹕“乾嘛這麼傷心難過啊﹖我又沒有死……”
（你白癡啊﹗誰在為你哭﹖）一見念臻清醒﹐小虹立刻粗魯的放開她﹐害她的頭差一點撞到地面。
“逗你的啦﹐這麼凶……”念臻雙手撐地﹐適時解救了她可愛的頭﹐她爬坐起來﹐看著縮在地上不敢亂動的惡靈﹐“好可憐哦……”
（可憐﹖它把我的尾巴咬掉﹐還差一點讓你送命﹐這麼可惡的東西﹐你竟然還會同情它﹖）小虹簡直不敢相信。
“它是被人利用了才會變成那樣子﹐其實你看看它﹐根本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啊﹗”念臻走上前﹐呼喚惡靈﹕“不要怕﹐我是好人﹗”
（對﹐她是好人﹐一個沒有什麼腦袋的好人。）小虹冷言冷語接嘴。
也不在意小虹的冷嘲熱諷﹐念臻取出身上的水晶指著它對惡靈道﹕“其實跳脫因果報應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勤做善事﹐我知道你上輩子過的很苦﹐下輩子大概也……不過只要你能發自內心勤念佛﹐多做善事積陰德﹐我敢保證﹐不久的將來你就能跳脫苦難﹐重新開始了。”
（真的可以嗎﹖）惡靈淚流滿面﹐它好苦好苦啊﹗
“當然是真的﹐而且我會日夜為你誦經祈福﹐助你早日脫離苦海。”念臻燦然一笑﹐美麗的笑容總能適時的融化旁人的苦惱。
（謝謝你……往後就請……多照顧了﹗）惡靈抹了抹淚﹐亦回報以一笑。
“來吧﹗時間不早了。”
（嗯﹗）惡靈點點頭﹐化成一陣煙霧遁入水晶內。
收妥水晶﹐念臻回頭問﹕“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哇……糟了﹗）小虹突然想到那被她塞在樹洞裏的男子﹐一人一狐急急忙忙地跑來﹐看到男子安然無恙地躲在樹洞裏﹐才松了一口氣地將他放出來。
念臻在男子的天靈蓋上畫了張符﹐符令打入他的身體後﹐他的身體開始漲大﹐膨脹的身體漲破了身上的毛皮﹐逐漸恢復成人的模樣……
（以後好好的做人﹐別異想天開﹐做白日夢了。）臨行前﹐小虹扁了扁嘴不悅地訓斥男子一頓。
宛若死裏逃生的男子虛心接受了小虹的話﹐感謝地倒跪在地上拚命磕拜﹕“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此生種因﹐來世得果﹐你保重了。”念臻將男子扶起﹐贈與他這句話後便抱著小虹離去。
“此生種因﹐來世得果……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呵……謝謝﹐謝謝﹗”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著一人一狐離開的方向不住謨拜道謝。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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