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幽冥鬼話
貓
“先生﹐你紅鸞星動﹐喜事將近……”
通常他對於這類江湖術士無依據的話一向不感興趣﹐甚至是嗤之以鼻的﹐不過今天卻是個例外﹐因為對他說這句話的……﹐是一隻貓﹐一隻純白色毛發濃密﹐有一雙又大又圓的藍眼睛﹐漂亮且鬼詭的貓﹗
戴著一副金質眼鏡﹐年約四十﹐一身高格調裝扮﹐看得出其事業圓滿有成社會地位頗高的男子瞪著眼前的白色怪貓﹐懷疑自已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為什麼他竟會以為自已聽到貓在對他講話﹖而且一開口就說了句教人匪夷所思的話﹖
男子四處張望﹐清晨的咖啡廳非常冷清﹐除了正在用早餐的他以外﹐就只有一位坐在另一遙遠角落的年輕女子﹐照判斷﹐這聲音應該不是那名女子發出的﹐唯有盤踞在他桌上的這只貓開口﹐聲音才有可能這麼近距離的傳到他耳裏。
他困惑的望著依舊張著無辜大眼看著他的怪貓﹐遲疑並小聲地問﹕“是你……是你在對我說話嗎﹖”
貓說話並不稀奇﹐電視上不是常播放某只貓在唱歌說話嗎﹖搞不好就是它咧﹗
“咦﹖你怎麼一點都不吃驚害怕啊﹖”貓嘴一張一合﹐那模樣怎麼看怎麼逗趣。
“怕﹖不會啊﹗我就是因為喜歡貓﹐所以才常來這間可以抱貓﹑摸貓的咖啡廳吃飯﹐不過你會講話一事……說真的﹐怕是不怕﹐驚訝倒是有點……”人生經歷滿滿的男子雖曾被它嚇了一跳﹐卻也在最快時間內恢復鎮定。
“真的不怕﹖”白貓站起來﹐懶懶的伸展軀體﹐爾後竟然跳入男子的懷裏窩著﹕“你不擔心我是妖怪嗎﹖”
“不擔心。”男子邊說還邊伸出手觸撫它的毛。
“好吧﹗”白貓被揉得舒服﹐坦言道﹕“你的表現讓我覺得很滿意﹐為此我願洩露天機﹐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因為它說的嚴重﹐所以他特別提起精神﹐專注的聽著。
“你近期會遇到一位女子﹐她讓你心動﹐讓你瘋狂愛上她﹐你們之間有很強的緣份﹐很可能會結發一生﹐但……此事吉凶未卜﹐你自已得格外小心謹慎。”白貓在他身上蹭啊蹭﹐說了這件事之後就躍下他的大腿﹐一溜煙的跑不見了。
“餵餵……”男子還想再問清楚﹐於是他開始蒐尋店內的每一寸角落﹐企圖找出那只會洩露天機的怪貓。
奇怪的是﹐任憑他怎麼找﹐都再也找不到那只貓﹐男子於是驅前詢問店員﹐豈知店員一頭霧水﹐還拿奇怪的眼光看他﹕
“我們店裏沒有你說的那只貓啊﹗”
“可是它剛才明明就……”男子放棄說服店員﹐只改個說法又問﹕“有沒有可能是客人帶來的﹖”
“有可能﹐也許你可以去問問那位小姐。”店員不置可否。
“嗯﹐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男子點點頭﹐結束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二﹑定數
男子快步走向另一名女客﹐他約略以餘光掃了掃女客附近的空間﹐在非常確定並無那只怪貓的身影後﹐他才清了清嗓音問﹕“小姐﹐請問你有帶貓來店裏嗎﹖一隻透白藍眼的漂亮貓咪﹖”
“貓﹖”年輕女子和顏悅色地笑著搖頭﹕“抱歉﹐我沒有帶貓來。”
“真的啊﹖”男子顯露失望﹕“那……打擾你了。”
“不會啦﹗”年輕女子依舊笑臉迎人。
朝她客氣地笑了笑﹐男子這才往回走﹐走沒幾步﹐迎面而來一位身材惹火婀娜多姿的美豔少女﹐她是那種走在路上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漂亮寶貝﹐尤其當她對著男人送秋波的時候﹐無形的魅力任誰也擋不住的﹐就連閱歷甚深的男子也忍不住盯著她多瞧了幾眼。
“好漂亮的女孩啊﹗”男子心中不住讚賞。
女孩只是輕瞄了他一眼﹐腰枝款擺地越過他﹐走向女客﹕“讓你久等了。”
念臻朝她笑了笑﹐指著身前的座位﹕“坐啊﹐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什麼﹖”小虹突然曖昧一笑﹐俯身在念臻耳際低語﹕“男人﹗”
“呃﹖”聽到她這樣露骨的話﹐念臻的臉瞬間紅透了﹕“少胡鬧了﹐快說你到底要吃什麼﹖”
小虹反手指向男子﹕“我要吃跟他一樣的東西﹗”
“跟他……”想起男子方才尋問白貓的事﹐念臻擰起眉頭問﹕“你剛才不會去逗弄人家了吧﹖”
“才不是逗弄咧﹐我看出他最近逢劫難﹐一時好心﹐出言警告了他。”小虹噘著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什麼﹖”念臻大驚失色﹕“我不是告訴你不可以隨便洩露天機嗎﹖”
“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是說要救世﹖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或鬼嗎﹖我這麼做又有什麼不對了﹖”小虹十分不以為然。
“世間萬物冥冥之中本有定數﹐經你一挑弄﹐定數有變﹐而你也會因此波動而受到反撲﹐你知不知道這事有多嚴重﹖”念臻越想心越驚。
“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有些事雖然我們有能力處理﹐卻絕對不能插手干涉﹐尤其是這個男人將要遭遇償報的事。”
“那……那該怎麼辦﹖我話都說了……”
“我想……我們只能守在男子身邊﹐盡可能彌補錯誤了。”
“嗯﹗”
叮當一聲﹐推門的聲音引起兩人的注意﹐她們同時回頭﹐看見男子已經結束餐飲離開﹐兩人快速對看一眼﹐小虹隨即跟上﹐而念臻則急急忙忙跑去結帳。
不久後﹐念臻追上小虹﹐兩人跟在離男子身後不離處﹐靜靜觀察守護著男子。
“小虹你知道嗎﹖”念臻突然想起什麼﹐笑著對小虹說﹕“原以為你出言警告男子﹐是幫他渡劫難﹐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從那時刻開始﹐你自已也逢劫難逃了……”
“那是因為……”小虹嘆了口氣﹐終於講了句實話﹕“他在某一世﹐曾是我的狐狸哥哥……”
念臻聞言不覺挑眉﹕“原來如此……唉……所以我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自有定數啊﹗”
“好啦﹐管他定不定數﹐反正他的事我管定了﹐你說什麼也要幫他。”小虹彆扭起來。
“哈﹗原來這個劫難連我都有份﹖”念臻掩嘴輕笑﹕“既然是早已註定的事﹐那就……順天應命吧﹗”
三﹑楚楚可憐
人的天性就是這麼奇怪﹐平時男子公事煩忙﹐除了必要的交際應酬之外﹐他鮮少去注意女人﹐可經過那只貓的點醒﹐他突然開始注意起周遭來往的女人﹐甚至只是幫他倒咖啡的服務生。
“是她嗎﹖”每一次當他看著陌生女子的臉時﹐心中總難免會浮現出這個疑問。
“還是她﹖”男子又盯著另一名坐在不遠處攪動飲料的女人。
“又或者是她﹖”他轉頭看著正推門而入﹐悠閑地將手中陽傘收攏的另一名女人。
他很想知道白貓的預言會不會成真﹐不好漁色四十餘載的他又究竟會淪陷在那一類女人的手裏﹐為此﹐他格外謹慎小心﹐深怕不一注意便與那命中註定的女子擦身而過﹐那可就不好了。
諷刺的是﹐原是好意的白貓此時角色反成一把鑰匙﹐一把啟動他不同命運的一把鑰匙﹐因為它的提醒﹐反讓原本可能錯過的事變成真﹐這就是念臻不希望小虹插手的主要原因。
“都不是嗎﹖”面對她們都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男子不免有所失望﹐他站起來﹐走到櫃臺結帳﹐天空突然下起雨了。
“糟糕﹐下雨了﹖我沒帶傘……怕是要淋一段雨了。”男子雖懨惡身上畢挺的西裝將被雨汁浸染而渾身不舒服﹐然而他還是含著笑﹐踱步於雨中絲毫未減其泱泱氣度。
與一位撐傘快速走近的女子擦身而過﹐男子不露痕跡地盯著她的臉﹐又一次自問﹕“是她嗎﹖”
目光追隨女子的身影﹐見其頭也不回的走離﹐男子笑了笑﹐才回頭﹐就看到她……
她穿了件單薄的白色衣裳﹐赤足地站在雨中任雨將她淋得濕透﹐她雙手環抱住自已﹐想以最微薄的力道去抗衡寒冷﹐卻依舊渾身發顫﹐就連嘴脣也冷得透紫。
她垂著頭﹐靜靜的站在那裏﹐不躲雨也不急著離開﹐像在等人﹐卻又不像在等人。
男子好奇的站在那裏等著﹑看著﹐沒有任何理由﹐就只想知道她到底還要站在這裏多久。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女子始終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人來﹐而她也不走﹐任由雨水將她淋得透徹﹐男子終於按捺不住了﹐他走過去﹐將外套脫下來為她擋雨﹕
“你……”
女子抬起楚楚動人的臉蛋﹐眼一紅﹐淚水就這麼可憐兮兮地撲斂而出﹐而他……單只是看著﹑望著她剔透的淚珠﹐心頭就沒來由的一陣氣血翻騰……
四﹑行李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段宿緣啊﹖僅只一眼就讓他頭皮發麻﹐整個人激動到不能自已﹖
女子抬起單薄的手臂﹐輕輕環住他的頸背﹐而他竟也毫不推拒﹐徜開胸懷緊緊地擁抱住她﹐在觸摸到她的時候﹐胸口更是拚命湧現酸楚的刺痛感﹐又酸又痛的讓他眼眶蒙淚﹐不覺哽嚥……“為什麼……”男子真的不懂﹐為什麼遇到這名女子﹐他竟會有此強烈的情緒反應﹐他甚至不曾見過她﹐更不知道她是誰﹐然而他卻對她感到異常的熟悉﹐好像他們早已相戀了幾千年似的……看到她遠比得到一千萬還要興奮﹐這究竟……是為什麼﹖
“我終於找到你了。”她低嘆了口氣﹐最後竟然癱倒在他懷裏。
“餵……你……。”男子一見她昏倒﹐整個人繃緊到快要窒息了﹐他連忙將她抱起來﹐隨手招了部計程車就欲趕往醫院。
“我……”女子幽然轉醒﹐拉住他的衣襟指向計程車外﹕“我的行李……”
“先別管那個了﹗”男子好怕她有事﹐一心一意只想把她帶去醫院做檢查。
“它很重要的﹐求求你……幫我拿來。”女子搖頭。
“我很有錢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幫你重買……”只要她平安﹐要他做什麼都行。
“不行,那東西真的……很重要﹐沒有它我就不走﹐求求你……幫我拿來﹖”女子苦苦哀求。
“你……”拗不過她的請求﹐男子忙奔下車﹐朝她指點的方向跑去﹐初見到她的行李時﹐男子楞了下﹐隨即一晃腦袋﹐二話不說就欲伸手拉抓﹐誰知此時一名女子出言阻擋了他﹕“少年咧﹐你娶某沒﹖”那是名上了年紀的歐巴桑。
男子皺著眉﹐有些不高興歐巴桑阻擾他﹕“阿婆﹐我現在有急事待辦﹐不能擔擱﹐抱歉了。”
男子又再出手欲拿女子的行李﹐歐巴桑卻又厚著臉皮說﹕“你一旦提了她的行李……就不能反悔了﹐你確定你真的要拿嗎﹖”
“你很囉嗦哎﹗”他都快急死了﹐她作什麼還莫名其妙的跑來跟他打啞謎﹖真是神經有毛病﹗
“少年咧……”歐巴桑還想說什麼﹐但男子根本不想聽﹐他一把抓起放在地上的紅色布包﹐那個看起來很像古代包袱的東西﹐很快的跑上計程車﹐將布包交給身體狀態感覺已經好許多的女子﹕“喏﹐你的行李在這裏﹐你可以放心了吧﹖”
“謝謝﹗”女子輕彎脣角笑了笑﹐慢慢的將身體偎近男子。
“先生﹐你要去那裏﹖”計程車司機反射在後照鏡上的眼神有些怪﹐但是男子壓根兒沒注意到。
“去xx醫院。”
接收到目的地﹐計程車開始移動。
“不要﹑不要去醫院﹐我只想你快點帶我回家﹐我……我好冷﹐只想洗個熱水澡……”女子緊緊偎在他懷裏﹐除了像驚弓之鳥似的打顫之外﹐她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
“你確定你不去醫院嗎﹖”雖然兩人相識才幾十分鐘﹐但男子己然打從心底疼她入骨﹐不願她有任何閃失。
“不去﹐我的身體很好啊﹗真的﹗”女子仰起水靈的雙眼﹐眨巴眨巴的盯著他看。
“那……好吧﹗”男子轉頭又對計程車司機說﹕“去xx路吧﹗”
“喔﹗”計程車司機又再奇怪的往後照鏡看了他一眼後﹐回應了聲。
五﹑計程車
一到家﹐男子小心翼翼地扶住女子下計程車﹐爾後男子壓低身子站在車窗口付車資﹐計程車司機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引起了他的注意﹕“運將﹐有什麼事嗎﹖”
“我……”計程車司機想了想﹐還是沒將心裏的話說出來﹐只指著仍放置後座的紅色包袱道﹕“你的東西……忘了拿。”
“啊﹖對喔﹐我怎會忘了這麼重要的東西……”男子嚇了一跳﹐還好這位運將好心提醒了他﹐要是東西遺失了……她不知道會有多傷心難過哩。
“謝謝你的提醒﹐零錢不用找了。”男子大方的請他保留扣除車資剩下的餘款。
“這……”計程車司機顯得猶豫﹐他真的很想收下這些錢﹐可看著男子手上提的那包紅色包袱﹐他又覺得全身發毛而不敢收。
“不用客氣﹐真的﹐請你安心收下吧﹗”男子說完﹐便回頭挽住女子的手﹐走沒兩步﹐卻被計程車司機喚住腳步﹕“這位先生﹐請原諒我雞婆﹐不過這句話我憋了很久﹐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不看在錢的份上﹐也要看在良心的份上﹐他是應該盡心力做點好事。
“什麼事﹖”
“你……”話還沒講﹐突然一聲震天巨響﹐連帶的﹐計程車也產生巨大的晃力﹐車頭隨即冒出大量白煙﹐引擎也跟著熄火了……
“咦﹖”男子與計程車司機都嚇了好大一跳。
“媽啊……”就在男子還未回神的當口﹐就見計程車司機見鬼似的衝出車外﹐然後火燒屁股的棄車逃逸﹐跑得無影無蹤了。
“餵﹖餵﹖這……”如果計程車司機的表情不是那麼恐懼﹐男子早就笑得捶胸頓足了。
“我們……可以回你家了嗎﹖我……有點不舒服﹗”靜默等待的女子遲疑的開口。
“當然﹗我們馬上回家﹑馬上回家。”一聽她又不舒服了﹐男子恨不得趕緊將她帶回屋內﹐好好的豢養照顧她﹐不再讓她受半絲苦痛﹐一生一世呵護疼惜她……
一生一世﹖
才認識不到一個鐘頭﹐他竟然就對她湧現這麼深刻濃烈的情愛﹖真是始料未及啊﹗
不過﹐由此可見……那只怪貓告訴他的事……確實是真的﹐至於那句“吉凶未定”……又是什麼意思呢﹖
俯看柔弱依偎在他懷裏的女子﹐他實在看不出她對他有什麼殺能力﹐不過既然那只貓出言警告他了﹐他還是小心謹慎一點比較好吧﹖
六﹑門神
女子站在男子的家門口﹐怯生生的望了望兩旁之後就定住不動了。
“怎麼了﹖你怎麼不進來呢﹖”率先開門入屋的男子察覺她的異狀﹐連聲忙問﹕“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不是……是……”女子低著頭﹐往後退了一步﹕“我母親曾告誡過我﹐必須讓主人邀請﹐才可以入屋。”
咦﹖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麼嚴苛的家訓﹖
“哈哈……”男子噗哧一笑﹕“對我﹐你無須如此客氣。”
“不﹗”女子飛快抬起頭﹐水靈的眼睛再度遊移於兩扇大門﹐原本就蒼白的臉此刻竟微微泛青﹕“如果……你不邀請我入屋﹐那……我就必須離開了。”
“別﹗”男子見她說的認真﹐趕緊出口邀約﹕“小姐﹑請進﹐請進﹐快請進吧﹗”
女子聞言漾蕩出美麗的笑容﹐她伸出手挽住男子的手臂﹐甜聲道﹕“那我就進去了。”
“嗯﹗”男子拍拍她的小手﹐感性道﹕“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無須我開口邀請﹐你都可以自由進出了。”
“聽到了嗎﹖”女子以男子聽不見的細微音量朝身旁空氣挑舋笑言﹕“你們以後都不準攔我了。”
密閉的室內乍起兩道涼風﹐吹飛了女子的烏發﹐也拂動得身旁的男子打了個冷顫﹐他擰起眉頭將女子安置在客廳後﹐趕緊跑去檢查屋內各處的冷氣﹕“糟糕﹐是不是出門的時候忘了關冷氣了﹖”
裏裏外外檢查了兩遍﹐男子一頭霧水的搔著頭回返﹕“怪事……家裏的冷氣都未啟動啊﹖就連窗戶也是緊閉的﹐方才的風……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怎麼了﹖”女子笑容燦爛地迎向他。
“沒什麼。”反正只是道風嘛﹐何必大驚小怪呢﹖
“你可以帶我參觀一下你的家嗎﹖”她顯得很期待。
“當然可以。”男子撥弄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拉著她的手開始介紹他的家﹕“這裏是我的臥室﹐這間是書房……健身房……﹐還有幾間客房……”
“這個……”女子站在客房門口﹐有些害羞地指著其中一間﹕“我可以……住在這兒嗎﹖”
“你喜歡這個房間﹖”
“嗯﹗”女子點點頭。
“好﹐你就住這裏吧﹗”男子說完立刻跑回客廳去把行李提進房﹕“明天我請人來把這間房子重新裝潢布置……”
“不用了﹐這樣就很好了。”女子高興的在房裏走來走去﹐她不斷的東摸西碰﹐突然看到鏡子跟玻璃﹐她啊地大叫一聲﹐驚恐萬分的撲向男子﹐並使勁地抱住他。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她似乎嚇得不輕﹐整個人劇烈地抖動著。
“我……有蟲﹑有蟲﹗”女子趴在他的肩膀上﹐激動的啜泣。
“別怕﹐有我在﹗”男子作勢欲前去消滅害她怕成這樣的可惡蟲蟲﹐無奈她抱得他死緊﹐硬是不讓他離開﹕“你不要走﹐我會怕﹗”
“我不會走﹐我在這裏。”男子柔聲安撫﹕“我會一直一直在奶身邊不會離開奶的。”
“真的嗎﹖你真的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不會離開我﹖”女子好高興﹐又哭又笑的看著他。
“當然是﹗”男子專情的保證。
“就算……就算我死了﹐你也是會陪在我身邊﹐不會離開我﹖”女子咬著脣﹐遲疑地試探。
死了還能陪嗎﹖
七﹑愛在漫延
“我……”男子失笑﹕“如果死後還有知覺並且行動自由﹐我也會願意陪在你身旁……”
“你……”聽到他窩心的話﹐女子紅了眼眶﹐再一次撲進他懷裏緊緊﹑緊緊的抱住他不放﹕“謝謝你﹗”
“謝我什麼呢﹖傻瓜……”他疼愛的揉弄她的發﹐好一會兒才輕輕推開她﹕“你休息一下﹐晚點我帶你出去吃飯﹖”
“不要﹗”女子搖頭﹕“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那……”這可有點傷腦筋了。
女子抱住他的手臂笑道﹕“要不這樣﹐我開菜單請你去超市將菜買齊﹐回來我煮給你吃﹖”
“我很樂意吃你煮的飯﹐可是……你才頭一天到我家就讓你下廚煮飯……講真的﹐有點委屈你了……”男子任由她撒嬌地抱著自已的手臂﹐慢慢將她引導至客廳。
“不會委屈啦﹐事實上能為喜歡的人下廚……”女子紅著臉邊說邊傻笑﹕“……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真的嗎﹖”喜悅漲滿胸臆間﹐男子滿心歡喜地追問﹕“你真的喜歡我﹖為什麼﹖”
他真的很高興自已不是單方面在付出感情。
“為什麼啊﹖”女子轉動靈巧的眼珠子﹐突然掩著脣笑著跑掉了﹕“不告訴你……”
“餵……怎麼可以這樣﹖你賴皮……”男子心態上一下子年輕了數十歲﹐他追了上去﹐並像個青澀年紀的小夥子﹐同女子打情罵俏起來了。
就這樣﹐兩人度過了非常甜蜜的快樂時光﹐日子也在轉眼間虛晃了七天……
“我去上班了﹖”坐在床畔﹐男子半身壓著正熟睡的女子﹐他親著她的俏鼻﹐房裏的冷氣將她的臉吹得好冰﹐他趕緊拉起棉被將她蓋的更緊﹐女子閉著眼“唔”了聲﹐翻過身又繼續睡眠。
男子也不擾她﹐幾天的相處讓他摸清她的生活習慣﹐女子是典型的夜貓族﹐一入夜就精力旺盛﹐情緒高昴﹐然而太陽一出來﹐她就像朵枯萎的花一樣﹐憔悴到不行﹐非得趕緊躺進床鋪裏好好睡一覺不行。
“真想留在家陪你……”將臉埋進她的發裏﹐男子再次發現她的體溫真的低的很離譜﹕“你很冷嗎﹖”
“嗯﹗”女子縮著身體﹕“幫我把冷氣關了﹐你乖乖的快點去上班吧﹖”
“好啦﹗”男子不情願的爬起來﹐將冷氣關上之後﹐又站在床邊看著她的睡姿好一會兒﹐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並把門關上﹐準備上班。
走出門﹐忘了戴墨鏡的男子在面對炙熱的太陽光時﹐竟然覺得頭腦暈眩的厲害﹐他趕緊坐下來﹐穩了穩呼吸之後﹐才慢慢的走上車﹕“是不是太久沒運動的關係﹖所以身體變差了﹖”
八﹑老夫婦
在遇見女子之前﹐男子總會去戶外打打高爾夫球﹐或上健身房運動﹐可就在遇見她之後﹐兩人每分每秒都粘一起﹐男子舍不得放她一人獨自去運動﹐而她也決計不肯陪他到人多的地方﹐所以漸漸地﹐他就疏忽了這件事﹐身體也慢慢變差了。
坐在椅子上﹐暈眩再度襲來﹐男子將椅子壓低並閉上眼﹐打算靜靜的休息幾分鐘。
“扣﹑扣”。
窗外傳來輕微的敲擊聲﹐男子張開眼﹐看到一對年紀頗大的老夫婦含著憨實的笑容﹐緊張的望著他。
“你們……”這裏是私人住宅﹐他們怎能隨意闖入呢﹖
“請問先生你是不是於七天前在xx路撿了一個紅色包袱﹖”一頭白發理成平頭的歐裏桑壓了壓他身上過時的襯衫﹐靦腆地問。
“紅色包袱﹖”說的會是女子的行李嗎﹖
“請問你們是……”男子開門下車。
另一位盤發髻的歐巴桑則小心翼翼地自懷裏拿出一張護貝過的照片﹐她顫著手將照片拿給男子看﹕“她……是我女兒。”
“咦﹖”雖然照片看起來有些破舊褪色﹐然而照片中笑容甜美的人不就是他所愛的女人嗎﹖
“原來是伯父﹑伯母啊﹗”男子親切地招呼他們﹕“來﹐快請進屋裏。”
“呃﹖”奇怪男子非但不質疑他們的來訪﹐反而表現出熱誠的一面﹐老夫婦倆不知道有多驚訝﹐他們互看一眼﹐雖滿臉疑惑﹐仍不抗拒地尾隨男子入屋。
“令嬡在寒舍待了七日而未曾回家﹐一定急死兩位老人家了吧﹖”男子熱情地為兩位各倒了杯果汁。
“這個……”老人家尷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回答。
“你們一定很想念她吧﹖她現在正在休息﹐請稍等一會兒﹐我去請她出來一聚﹖”男子說完便旋身往房間走去﹐是以老夫婦倆露出的驚駭神色﹐他完完全全沒看到。
“老伴……你有沒有聽到他說的﹖”歐巴桑緊抓住歐裏桑的手。
“有﹗”歐裏桑直點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不是女兒她……”這麼一想﹐全身寒毛全都豎了起來﹐歐巴桑嚇得臉色慘白。
歐裏桑低頭不語﹐只有反握老婦的手流露了他的情緒﹐他的手……抖得很厲害。
“伯父﹑伯母真是對不起。”男子突然神色慌張的跑出來﹕“令嬡不見了﹗”
“不會吧﹖”老夫婦倆大驚失色﹐兩人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緊張地問﹕“你把她的東西弄丟了﹖”
“她的東西﹖”男子奇怪的看著他們﹕“她的東西好好的放在房間裏啊﹐但是她的人不見了﹐剛剛她明明還……”
“她的東西在那裏﹖”歐裏桑厲聲問。
“就在這裏啊﹗”男子將兩人帶到女子居住的房間去﹐他指著放在化妝臺上的紅色包袱。
九﹑神主牌
歐巴桑衝上前去﹐兩三下就把紅色包袱打開﹐她一一檢視包袱的內容物﹐在非常確定所有的東西一件未少之後﹐才籲著氣﹐含笑的回過頭來﹕“還好﹐所有的東西都在。”
“真的﹖好家在……”歐裏桑聞言也明顯的松了口氣。
“如果東西不見了﹐女兒她……一定會很生氣的。”歐巴桑小心翼翼地將包袱重新綁好。
“就是說……”歐裏桑點頭附和。
怎麼他們一家三口都這麼在意這個包袱﹖究竟裏頭是藏了什麼寶物啊﹖
男子見他們緊張成這樣﹐好奇心不免被引燃﹐他技巧的邊問邊探頭察看﹕“伯父﹐這東西既然對你們都如此重要﹐為什麼你們要把它交給令嬡保管呢﹖她一個女孩家帶著貴重的東西出門不是很危險嗎﹖”
“這……”歐裏桑乾笑數聲﹕“這件事說來話長﹐咱們到客廳去談吧﹗”
“也好﹗”男子無異議﹐再次將兩人迎至客廳入座﹕“伯父﹑伯母﹐有什麼話您就不妨直說吧。”
在歐裏桑的示意下﹐歐巴桑將懷裏的包袱置放茶兀上﹐並緩緩的將之打開﹐露出兩套女用衣服﹑鞋子﹑金飾與一塊神主牌。
“這是……”男子傻眼了﹐怎麼……怎麼會有人將神主牌拿著到處亂走﹖那不是……很惡心嗎﹖
“看到這些東西﹐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來的目的了﹐能撿到它﹐就代表你跟我女兒有緣﹐我們來……”
男子打斷歐裏桑的話﹕“對不起﹐這些東西跟你們來的目的有什麼相關性﹖請伯父您說得更詳細一點﹗”
歐裏桑又再次與歐巴桑對看兩秒鐘﹐然後才垂下頭來嘆息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沒關係﹐我的時間很多。”男子坐下來﹐一副準備長期抗戰的模樣。
“這件事是發生在我女兒十九歲那年……”回憶使歐裏桑的表情凝重﹕“我的女兒……就像照片上生成的那模樣﹐才十二歲就出落的標致可人的她﹐不僅長相甜美﹐就連性情也乖巧柔順﹐就因為很聽話很懂事﹐幾個兒女中我們最疼的就是她了﹐她一直依著我們的期許慢慢長大﹐才十六歲就不知道已有多少媒人上門來提過親﹐只是……我們舍不得讓她這麼早就嫁人﹐我們還想多留幾年讓她在身邊﹐所以一直未將她許配給人家﹐沒想到……沒想到就因為這一點點私心﹐竟然……害死了她。”歐裏桑哽嚥的說不出話。
“害死了她﹖”男子腦袋轟一聲巨響﹐他驚諤地瞪著歐裏桑﹐彷佛當他是外星人那樣瞪著他﹕“你在胡說些什麼﹖”
“是真的﹗”提到傷心事﹐歐巴桑頻頻拭淚接口道﹕“就在十九歲那年﹐我女兒因為長得太漂亮而不幸被鄰村惡霸相中﹐他勢大惡大﹐拿錢砸向我們家﹐還向村裏人放話﹐說我女兒已是他的人了﹐要所有男人都斷了非份之想﹐因為他……娶定了我女兒﹐不管任何人反對都沒有用﹐包括身為父母的我們……”
十﹑送聘
太匪夷所思了吧﹖都什麼時代了﹐竟然還有這麼離譜的事發生﹖
這讓男子不覺懷疑﹕眼前的老夫婦﹐其精神狀態……是不是有問題﹖
“伯父﹑伯母﹗”男子試探問道﹕“你們能不能將這位惡霸的詳細姓名與地址告訴我﹐我在警界認識了不少重量級的警官朋友﹐也許……我能代你們教訓這個無法無天的惡徒一頓﹖”如果他們說不出來﹐就證明他們是騙子﹗
豈料歐裏桑二話不說就將惡霸的資料留給他﹐並在男子起身欲查的同時補充了一句話﹕“這個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因為犯了一件刑案而被槍斃死了﹐不過為了證明我的話並沒有錯﹐你還是查查吧﹖”
男子皺了下眉﹐自忖﹕二十多年前﹖這在時間上……說不過去啊﹖被我抓到破綻了吧﹖
歐裏桑其實早看出男子並不太相信他的話﹐因此他也想藉機讓他去證實一些事情﹐至少讓他知道﹐他並不是個騙子或神經病。
男子在與朋友通完電話之後﹐順利得到他想要的資訊﹐他握著手上隨意抄下細節的紙條﹐一臉古怪的返回客廳。
“你查到了﹖”歐裏桑問。
男子點點頭﹐不發一語。
“他是不是如同我所言﹐已被槍斃﹖”
男子又再點點頭﹐雖然……雖然歐裏桑說的事是真的﹐可這也不能證實什麼啊﹐搞不好……那個人只是他熟識的朋友﹐他知道朋友的事一點也不奇怪啊﹐不行﹐他還得多些求證。
“剛才的故事……你們還沒講完﹐可以再繼續嗎﹖”
見男子情緒不佳﹐歐裏桑向他要來兩杯酒﹐一人一口乾了手中的酒之後﹐一旁紅著眼眶的歐巴桑才清了清喉嚨繼續敘說這件悲慘的傷心往事﹕“我女兒知道這件事……當然不肯依從﹐本來我們夫妻倆也想好了對策﹐打算將她連夜送走﹐誰知道惡霸竟然早就派人嚴密看守在我們的屋子外頭﹐不管我們要去那裏都有人跟著﹐所以就算我們想出了什麼好主意也沒有用﹐我們只能天天枯守在屋子裏﹐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就在惡霸通知我們前來迎娶女兒的前一晚﹐我女兒她……上吊自縊了﹐臨死前她留了一張紙條﹐說她生不為惡人妻﹐死不為惡人鬼﹐她寧可死在自家中﹐也不願嫁給惡人為妻……”歐巴桑說完﹐便與歐裏桑抱在一塊兒傷心哭泣。
“太荒謬了﹗明明令嬡是活著的人﹐我與她整整相處了一個禮拜﹐她是人是鬼我還不清楚嗎﹖你們為什麼要這樣詛咒她﹖”這簡直是電視劇才編得出來的劇情﹐他不相信這一切﹐一點也不相信這對老夫婦說的。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拜託你的朋友查查看﹐我女兒……是不是還在人間﹗”歐裏桑將女兒的資料寫出來﹐放在桌子上。
男子望著桌上的紙﹐遲遲不敢伸手去拿﹐他真的……不敢求證﹐怕得來的……是他無法接受的說法﹐他只能駝鳥的開始亂發脾氣﹐將這一切全怪罪在這對無辜的老夫婦身上﹕“我不相信你們說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來這裏的目的又是什麼﹖你們是來騙錢的對吧﹖”
“騙錢﹖不﹗”歐裏桑搖搖頭﹕“相反的是……我們是來送錢的。”
“送錢﹖送什麼錢﹖”情況越來越鬼譎了。
“送聘金。”
“聘金﹖”他有沒有聽錯啊﹖
十一﹑強人所難
“沒錯﹐送聘金。”歐裏桑拿出一疊錢﹕“這點錢是我們夫妻倆省吃儉用餘下的錢﹐也許對你來說……上不了臺面﹐不過已經是我們最大的誠意了。”
男子看也不看歐裏桑手上的錢﹐他瞪大眼問﹕“你不是說你女兒已經死了嗎﹖為什麼還給她下聘﹖”不會是……傳說中的冥婚吧﹖
“是這樣的﹐我女兒過世已快三十年了……”歐裏桑嘆著氣。
過世快三十年﹖沒想到她……不但是個鬼﹖還是個老女鬼﹖男子的心無端毛了起來。
“這三十年來無影無訊的﹐年前我們卻突然夢見她﹐說她想嫁人﹐要我們為她安排﹐原本我們還以為這只是夢不怎麼在意﹐可是就在她托夢後不久﹐家裏養的雞鴨一夕之間全死光了﹐我兒子們……也相繼出了幾場小車禍﹐就連小孫子也莫名其妙的一個個發高燒﹐後來我們跑去求神問卜﹐神明指示要我們趕緊為女兒辦喜事﹐不然會被她鬧得雞犬不寧﹐所以為了完成她交付的事﹐也為了我們一家大小的生命著想﹐我們特地為她準備了這個包袱放在街上﹐只是這一放就是整整三個月﹐都沒有人發現﹐直到七天前﹐才讓你幸運拾獲……”
不會吧﹖真的是冥婚﹖
男子霍地站起﹐厲聲罵道﹕“你們簡直是胡鬧﹗”
“你……你不打算娶我女兒嗎﹖”歐巴桑急了﹕“你不能不娶她啊﹐你既然撿到她的神主牌﹐就表示她跟你有緣﹐你如果不娶她﹐她會……”
“會怎樣﹖會抓我的魂嗎﹖”這一切實在發生的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男子心裏煩死了﹐他用力的揉著臉﹐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你們先把東西帶走﹐這件事……得讓我好好想一想。”
他應該娶她嗎﹖他……是愛她的吧﹖不過這是在他知道她是鬼之前的事……
況且她不但是個鬼﹐而且還是個年紀很大的老女鬼﹐他怎麼可以娶她呢﹖
但……他又該怎麼辦﹖他答應過她要一輩子照顧她的啊﹗不過這也是在他以為她是人之前的事啊﹗
何況人鬼殊途﹐他怎能娶她﹖她是鬼﹐會吸他的陽氣啊……啊﹐難怪了﹐就是因為她的關係﹐他的身體才……變得這麼差﹗
所以……
“不行﹐我女兒的神主牌必須放在你這裏不能帶走。”歐巴桑彆扭拒絕。
“你們的意思是……不管我答不答應﹐都要把它留在這裏﹖”男子傻眼了﹐這世界沒王法啦﹖竟然還有此等強人所難的事發生﹖真是太可笑了。
“女兒啊﹗如果你有靈性﹐就快點現身啊﹐不然你就要被趕出去了。”歐巴桑突然站在她女兒的神主牌前哭喊著﹕“這個男人不要你了﹐你看到了嗎﹖”
“餵……”真是不可理喻﹐男子按捺不住性子﹐打算動手驅趕﹕“你再在這裏亂發神經﹐我就要把你趕出去了。”
“女兒啊……你快點出來啊﹐他要趕我們走了﹐我們不能為你作主了……”歐巴桑越哭越傷心﹐索性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你們這種強迫性的作法……我不敢苟同。”男子實在是氣糊涂了﹐他用力的將神主牌包好﹐打算將它與老夫婦一起趕出去﹐奇怪的事……發生了。
包袱……突然變得好重好重﹐重得根本拿不起來……
十二﹑它是什麼鬼呢﹖
男子看著自已的手背上慢慢重疊浮現出另一雙手﹐鬼異的景象令他嚇了一跳﹐他著急的想抽回手﹐卻發現他的手早已被緊緊壓制住﹐無力動彈……
自現影的手逐步浮現手腕與手臂﹐再來是身軀與脖子﹐然後……是女子哀怨的臉。
男子驚恐萬分的啊張大嘴﹐看著女子青白的臉﹐他竟腿軟的跪了下來﹕“你……你……放了我……放了我吧﹖我不是故意……”
“你說你愛我的﹗”女子幽然控訴。
“我……可是……我並不知道你是鬼啊﹗”男子連仰頭看她的勇氣也沒有。
“我是不是鬼又如何﹖我愛你的心始終如一啊﹗你對我難道不是這樣子嗎﹖”女子慢慢蹲下來﹐哀傷的眼與其平視。
“哇啊……”男子怕的趕緊閉上眼﹐渾身抖的厲害﹕“不一樣﹐當然不一樣﹐你是鬼﹐我是人﹐你……你跟我在一起只有害我的份﹐所以……”
“我不想害你﹐我也不會害你的啊﹗”女子伸出手碰觸他的臉頰﹐依戀的熱情深深刻印在她的眉眼間。
冰冰涼涼的觸覺令男子跳了起來﹐他大吼﹕“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我……”女子怔了下﹐垂著頭慢慢退到一邊去﹕“原來……你的愛﹐是有條件的。”
“是你先欺騙我的。”男子不甘心的又吼﹕“如果當初你肯以真面目示人﹐我絕對﹑絕對不會愛上你的。”
“是嗎﹖”女子笑的淒然﹕“我還以為這幾天你過的很快樂。”
“我是很快樂﹗”男子承認﹕“可是……這全是假象﹐如果我早知道你的身份﹐我……”
男子訕然住口﹐看到女子傷心落淚﹐他竟然還會感到心痛﹖
男子往前走了一步﹕“你……對不起﹐對不起。”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想想數天甜蜜的回憶﹐她不相信他一點也不留戀。
“我……”她的美麗靈秀一如初見面時那般吸引他﹐然而只要想到她的真實身份﹐男子就渾身不對勁﹕“對不起﹐人鬼殊途﹐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為什麼不可能﹖冥婚一事由來已久﹐你我並非首例啊。”女子猶報一絲希望。
“但我還是不能接受。”這種事實在太荒謬了﹐他自已都不能接受了﹐又如何說服他的家人接受呢﹖何況……他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做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是會被人取笑的﹐他才不想成為別人的笑柄。
何況……被一個鬼成天跟著﹐這種感覺……實在太恐怖了。
“我明白了﹐你愛我……根本就……不夠深。”女子淒涼苦笑﹐笑著笑著突然轉成大笑﹕“我真傻﹐還以為這世間只要有愛﹐什麼事情都能克服﹐沒想到……根本不是這樣﹐人的愛太自私﹐太自私了。”
“我……”任誰都聽得出她聲音中的苦澀與濃的不見底的痛楚﹐然而男子還是狠心的甩頭不理。
“我可憐的女兒啊﹗”歐巴桑在一旁早已哭的肝腸寸斷了。
“請你們原諒我﹐我真的不能娶你們的女兒。”男子自知已身有錯﹐他只能跪在兩老面前懺悔。
“爸﹑媽﹐你們帶女兒回去吧﹐女兒註定要當無主孤魂﹐這都是女兒的命……女兒的命啊﹗”女子掩面低泣。
十三﹑心灰意冷
“不要哭了﹐這種負心的男人……不要也罷。”一隻貓自窗外跳了進來﹐它擺動膨松的漂亮尾巴﹐走到男子身前﹐大大的眼睛布滿責備﹕“你這個男人腦袋怎地如此硬﹖”
“你﹖”乍見到數天前會說話的貓出現眼前﹐男子雖感諤然﹐卻也現出了悟的神情﹐他指控的指著貓的鼻頭﹕“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合著來算計我﹖”
白貓伸出利爪無情的抓向男子的手指﹐卻被他險險躲過﹐白貓怒瞪男子一眼﹐慢慢幻化成人形﹕“誰有空做這種無聊的事﹖”
看到貓會說話﹐老夫婦倆已經被嚇得像塊石頭一樣呆滯了﹐現下又看到貓變幻成人形﹐兩老二話不說﹐立即口吐白沫﹐昏死過去了。
男子的狀況也好不到那裏去﹐他臉色慘澹一如白紙。
“小虹﹑你看你﹐又驚嚇到無辜的第三者了。”念臻站在窗臺上﹐雖心疼兩老備受驚嚇﹐卻也覺得嚇昏了反而好。
“嘖﹗”小虹邪睨了多嘴的念臻一眼後﹐才叉著腰﹐嫵媚的對著男子微笑﹕“你說……憑我的本事﹐我還需要多費力氣去設計陷害人嗎﹖你看得出來我是狐狸化身的嗎﹖你知道我想要迷惑一個男人有多容易﹖”
“呃……”聽到狐狸精三個字﹐男子臉色轉青﹐像瘋了似地大吼大叫﹕“妖怪﹐走開﹐走開﹐不要靠近我……”
“妖怪﹖我是妖怪﹐哈﹗那你是什麼﹖你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嗎﹖你是傷人於無形的惡棍嗎﹖相較於我這個會變來變去﹐但至少不會始亂終棄的妖怪﹐你認為你又是什麼變種怪物了﹖不要臭美了﹗還有啊﹐你別以為我喜歡接近你﹖要不是……”小虹才說到一半﹐就被念臻出聲制止﹐她無言的搖頭﹐希望她不要提及兩人的前世因緣。
小虹聳聳肩﹐改口道﹕“要不是我覺得我們倆有緣﹐見你有劫難﹐才會出手相助﹐我啊﹑才懶得淌這渾水啦﹐不過看樣子……自私如你……不需要我的幫助也會逢凶化吉的。”
“我才不要你們的幫助﹐你們走啦﹗走啦﹗”男子早已失了理智﹐雙手拚命的揮舞。
“你這人……”對於他不領情的舉動﹐小虹真是氣的牙癢癢﹐她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這才不悅的甩身﹐走向在一旁哭的傷心的女子﹕“我看﹐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是你才對。”
“謝謝……”女子含淚致謝﹕“不過我並不需要幫助﹐我唯一該做的便是……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受我該受的罪……”
“你是自殺而死的﹐你的靈魂……哎啊﹗”小虹話才說了一半﹐就感覺兩道風凌厲的掃過來﹐將她狼狽地彈到一邊去﹐接著就看到女子被無形的鐵鏈套住脖子與手腳﹐粗魯的讓人拖著走。
“啊﹖你們是誰﹖你們想要帶我去那裏﹖”女子被粗魯的拖倒在地﹐她張著恐懼的眼睛﹐害怕的問﹐突然間女子開始淒厲的哀嚎﹕“不要打我……為什麼要打我﹖哇啊……求求你們……不要打我─……不要啊﹗”
“念臻﹖”突如其然的變化令小虹瞪大眼睛﹐她迅速回頭尋求念臻的幫助。
“不要動﹑千萬不要亂動。”念臻的表情從未如此嚴肅﹑緊張過。
十四﹑鬼差
“念臻﹖這是……”小虹看著女子被無情的拉扯﹑鞭打著﹐就算心裏再不是滋味﹐她也不敢冒然出手。
“鬼差……”念臻的臉蒼白的可怕﹐倒不是因為懼怕鬼差﹐而是不忍心女子在她眼前活生生地被殘忍虐待。
“我不要跟你們走……哇啊……不要打我……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女子縮成一團﹐她雙手扯住無形的鐵鏈﹐整個人倒在地上死命掙扎﹐卻依舊一寸寸的被拖往黑暗的角落。
“不要﹗”男子衝到女子身邊﹐他伸出手用力想扯掉鎖住她的鐵鏈﹐卻一再撲了個空﹐他竟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子受苦掙扎﹐卻一點也救不了她。
“不要這樣子對她﹐她只是個女人﹐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子對她﹖”男子只能不斷的吼著﹐不斷的用手在空氣中撥弄﹐女子痛苦的流出眼淚﹐雙手改扳住脖子上的無形鐵環﹐兩腿吃力的踢動﹕“嘎……嘎……”
“救命啊﹗救命啊﹗”男子早已忘了女子其實已是鬼魂﹐他沒有辦法見死不救﹐他沒有辦法置身事外﹐他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快離開她﹐不然連你也會有事的。”眼見女子越來越被拖往黑暗的角落﹐念臻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救她﹐求求你們﹐快來救救她﹗”男子聲嘶力竭地大吼。
“對不起……我們無能為力。”這畢竟不單只是趨鬼降魔的事而已﹐鬼差的身份特殊﹐不是身為人的她可以任意干涉阻擾的。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男子瘋狂的叫著喊著﹐他看著女子的身體慢慢被拖進角落的地板裏﹐情急的他竟然什麼也不管﹐使勁的抱住女子的大腿﹐靈魂隨著女子一併被拖入黑漆的地板裏﹐只留下他的身軀硬梆梆的以極奇異的姿勢躺在地板上動也不動……
“天吶﹗”小虹大叫了一聲﹐奔到男子跟前用力的搖動他的身體﹕“醒醒啊﹗求求你快點醒醒啊﹗”
“沒有用了。”念臻頹坐地上﹐難過的將臉貼在大腿上﹐雙手圈住自已的腿﹕“他的靈魂己經出竅﹐被帶往地獄了。”
“地獄﹖這……這……”小虹生氣的跑到她面前指責道﹕“你剛才為什麼不出手救她﹖為什麼見死不救﹖”
“唉……這種事……你有所不知……”不能幫助女子﹐念臻不知有多懊惱﹑多難過﹕“因為……她是自殺死的﹐她的靈魂……本該被鎖在枉死城裏﹐但是因為的父母早一步將她的牌位放在姑娘廟裏供人上香膜拜﹐所以枉死城的鬼差遲遲未能如願的索吊她的靈魂﹐一直到她將牌位帶出姑娘廟﹐鬼差才能緝拿她的靈魂﹐基本上……這才算是她真正的歸宿啊﹗”
“歸宿﹖我呸﹗”小虹生氣的揮舞手臂﹕“你沒看到那些鬼差是怎麼對待她的﹖”
“沒辦法啊﹗誰叫她……不珍惜生命﹐唉……”有些事是沒有所謂公理正義的﹐在靈界更是如此。
十五﹑好久不見
“我不管﹐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們兩個。”小虹兩手揪住念臻的雙臂開始無理的前後搖晃她。
“我……”
“我有辦法可以救他們。”低沉的嗓音好聽的傳入已然心浮氣躁的念臻耳裏﹐她飛快抬頭﹐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人時﹐心就一陣陣的刺痛了起來﹐同時眼角瞥見小虹變回九尾狐樣且伸出十指利爪﹐咬牙切齒的準備衝出去。
“啊……”念臻痛的跪在地上﹐一手按著心口﹐一手拉住小虹的尾巴﹕“赤羅﹑小虹……求求你們……不要這樣……”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我非殺了這畜牲不可﹗）腦海裏不住響起赤羅的爆吼。
“你不要拉住我﹐讓我咬死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小虹則呲牙咧嘴地發出嘶叫。
“赤羅﹑小虹……求求你們﹐先冷靜一下﹐求求你們……”念臻已經痛得猛流冷汗﹐也快要抓不住小虹了﹐然而她還是努力安撫她們兩個。
（你不要阻止我﹐說什麼我也要殺死這個負心漢﹗）赤羅根本聽不進去。
“不行……不可以……”念臻忍痛抬起頭﹐幾乎是哀求的對蛇郎君說﹕“拜託你快點離開﹐我不想……看到誰又受到傷害。”
“我是來幫你的。”綠澄澄的眼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哀傷﹐蛇郎君笑著對赤羅道﹕“赤羅﹐你不想早點收伏一萬只鬼﹐好脫離封印﹐正正式式的來殺我嗎﹖”
（告訴他﹐他是貓哭耗子﹐假好心﹐我才不領情。）感覺赤羅的火氣稍稍滅了一些﹐但依舊很火爆。
念臻才不敢如數反應﹐她委婉的轉述﹕“赤羅說……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她並不想麻煩你。”
“什麼﹖”聽到她的話﹐小虹大驚小怪的轉回頭﹐萬不敢相信赤羅會說這樣的話。
（念臻﹖﹗你這個傢伙﹗）赤羅又爆出如火一般的怒氣大罵﹕（你對他這麼客氣乾什麼﹖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看到念臻縮著肩膀﹑緊閉雙眼的可憐模樣﹐蛇郎君就知道她一定又在挨罵了﹕“算了﹐如果赤羅她堅持不接受我的幫助……那就算了﹐希望她有更好的主意可以救他們兩人……或者……她已經決定放棄這次的機會﹐打算另覓簡單易收伏的鬼﹖”
蛇郎君早摸透了赤羅的性情﹐他知道她受不了一點刺激﹐很快就會中了他的計謀﹐於是他假意轉身離去﹐如料……
（站住﹗）赤羅又吼了聲。
“站……呃﹐蛇郎君﹐赤羅請你等一下……”念臻苦笑。
十六﹑太極
蛇郎君停了步伐﹐卻未曾回頭﹐他淡言道﹕“如果改變主意就跟我來吧﹗”說完他疾步狂飛﹐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了。
（還不快追﹖）
耳裏又傳來赤羅暴跳如雷的聲音﹐念臻趕緊拉開嗓門邊跑邊叫﹕
“蛇郎君……餵……等等我啊﹗”
“現在是怎樣啊﹖”看得一頭霧水的小虹不耐煩的甩著尾巴拍地﹐想了想之後化成貓形也追上去了。
許是屬性的緣故﹐蛇郎君就算施展禦風術﹐飛起來的軌道痕跡也總是彎來彎去的﹐像在考驗念臻等人的技術一樣﹐折磨的他們好辛苦。
幾次因為急轉彎而險險跌落的小虹緊緊抱住念臻的頭﹐她生氣的罵著﹕“這個蛇郎君是喝醉酒了嗎﹖乾什麼彎來轉去的﹖是吃飽撐著嗎﹖還是故意在玩我們﹖”
“他是蛇嘛﹗”念臻專注的緊跟在蛇郎君身後不遠處。
“都已經修成人形幾千年了﹐他怎麼還是改不了﹖”小虹還是不高興。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你就忍耐一點吧﹗”
“我頭都快昏了。”小虹難過死了。
“應該快到了……”如料﹐蛇郎君在飛了一段距離之後﹐慢慢減了飛行速度﹐也逐漸降低了高度直往一間蓋在某公寓頂樓的鐵皮屋去……
“到了。”蛇郎君輕巧的跳進頂樓上的圍牆﹐朝念臻友善的招手。
（念臻﹐注意蛇郎君﹐小心他耍詐。）赤羅隨即出聲警告她。
“嗯﹗”念臻點點頭﹐帶著小虹亦跳進圍牆內。
所謂的鐵皮屋﹐其實是一間精緻的神壇。
“這裏是……﹖”念臻對這類神壇是沒半點好印象﹐所以她根本連進去的意願也沒有。
“住在這裏的主人能幫助你們﹐你們等一等﹐我去請他出來與你們見見面。”蛇郎君也看出了念臻的想法﹐他也不為難她﹐轉身入內找人。
“哈哈……”屋內爆出一陣歡喜的笑聲﹐不久後﹐笑聲的主人現身了。
念臻目瞪口呆的看著站在蛇郎君身邊的男人﹐他……細皮白肉的﹐有一張頂極漂亮的美麗臉孔﹐一身時髦打扮的他﹐就像是時裝雜誌上的模特兒那般﹐太出色﹑太有味道了﹐她實在看不出這樣帥的一個人……究竟能幫她們什麼忙。
“讓我為你們介紹﹐他叫太極﹐是一位乩童。”蛇郎君很快的為雙方引介。
“乩童﹖”念臻的嘴巴張的更大了﹐怎麼可能啊﹖
（他是乩童沒錯﹗）赤羅卻印證了蛇郎君的話。
“可是……。”那有長得這麼現代化的乩童﹖這真的……不多見﹗
（你管他長得怎樣﹖你傻在這裏作什麼﹖還不快點問問看﹐這個乩童究竟能幫我們什麼忙﹖）赤羅不滿的發出責備。
“喔……”念臻難得臉紅了﹐她有些尷尬的對著太極笑﹕“請問……蛇郎君說你能幫助我們﹐請問……你要怎麼幫助我們呢﹖”
帥的幾乎要讓一般女人瘋狂尖叫的太極回應她一抹極神秘的笑之後﹐他朗聲道﹕“遊地獄﹗”
“遊地獄﹖”
（遊地獄﹗）赤羅與念臻幾乎同時喊出口。
十七﹑遊地府
“沒錯﹐就是遊地獄。”太極依然笑的神神秘秘。
“太極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吧﹖未經許可﹐凡人怎能隨意遊地府呢﹖”念臻一張臉皺得像個梅乾一樣。
“你只須回答去或不去﹐其他的……就不必操心了。”太極並不耐煩多做解釋﹐他只是站著不動等她的回應。
“我……呃﹐好吧﹐我去﹗”情勢令她無從多想﹐念臻很快就答應了。
（我不信任他。）赤羅則持反對意見。
“嗯﹗”太極點點頭﹐他眯著眼端詳著念臻好一會兒後﹐突然伸出食指指著她的額心﹕“她不能去﹗”
“她﹖”
念臻還沒來得及反應﹐腦海裏就聽到赤羅暴跳如雷的聲音了﹕（我不能去﹖為什麼﹖）
“對啊﹐赤羅為什麼不能去﹖”念臻瞪大眼順著赤羅的語氣問。
“你是人她是妖﹐她當然不能去。”
“可是……”
“沒得商量﹐要或不要隨便你。”太極的模樣跟他的脾氣相差太多﹐任誰都想像不到一個長得這麼帥的人竟然個性這麼差﹐簡直跟赤羅有得比了。
（不行﹐我沒去你也不能去。）念臻太笨了﹐如果不看住她﹐誰知道她會不會被蛇郎君設計了呢﹖
“赤羅你放心﹐我會保證她的安全的﹐帶她入地獄之時你儘管看守住我的身體﹐這樣的保證可以嗎﹖”雖然太極是對著念臻講話﹐但這番話卻是說給赤羅聽的。
念臻好驚訝﹕不會吧﹖為什麼他可以聽到赤羅的話﹖
“我當然會聽到赤羅的話﹐因為我會讀心術。”
什麼﹖就連我想的他都……念臻趕緊掩住嘴巴﹐不對﹐是要掩住心口……也不對﹐念臻有點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放心﹐平時我不任意使用讀心術﹐只因為知道你身體內還存在另一個靈魂﹐為了溝通方便我才使用讀心術的。”太極盡量用最簡單的字眼解釋。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的神通廣大令赤羅起了疑心。
“一個令你意想不到的人。”太極笑了笑﹐並不想正面回答她的話。
“赤羅﹖救人要緊﹐你不要再追查他的身份了﹐我們得快點行動了。”
（太極﹐我警告你﹐如果不能把念臻完好無缺的帶回來﹐我就把你的身體分屍。）赤羅幾乎是用要脅的口吻說話。
太極但笑不答﹐他的笑隱含著滿滿的自信﹕“既然時間急迫﹐小姑娘﹐我們就快動身吧。”
十八﹑枉死城
“好。”話音未逝﹐太極便已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再使勁一拉﹐念臻的靈體就被他帶出來了﹐念臻看著清透不明的自已﹐再轉頭看看鮮明一如美麗圖畫的他﹐心中的疑問急劇加深。
束發的他露出飽滿的寬額﹐一樣酷的叫人發昏的極致五官上有一枚華麗的刺青在他的額心﹐他著黑色羌皮背心﹐同色系軟絲長褲﹐雙手手腕處各紮著梆巾﹐不同於凡人之靈體﹐太極的靈光是金黃色的﹐十分耀眼﹐然而這樣的情景……是念臻從未遇見。
“太極﹐為什麼你的靈體這麼清楚﹖”念臻被他拉著坐上憑空化現的蓮花座﹐急速的往目的地飛馳。
“閉上你的眼睛﹐你的修行不夠﹐凡眼受不了陰風吹襲。”太極將大手蓋在她的眼睛上﹐涼涼的觸覺取代了刺刮的風。
“太極﹐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的臉燙燙的﹐是因為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肌膚嗎﹖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太極的嘴巴很緊﹐任誰都無法套出他不想講的事。
“好吧﹗”念臻呶呶嘴﹐接著又問﹕“我們這樣闖進來﹐鬼差都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嗎﹖”
事實上在此冥路飛馳﹐各關卡的城門皆在他們飛抵之前自動開啟﹐一路上不但沒鬼差阻撓﹐還意外的通行無阻﹐然而這一切念臻因為看不見﹐是以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奧秘。
“嗯﹗”因為解釋了又會惹來她更多問題﹐所以太極乾脆避而不答。
“好奇怪……這跟我聽到的不太一樣。”原以為此行多災多難﹐現下心中大石雖暫時卸下了﹐卻不免有些失望。
如刀雕的絕色容顏只是嚴肅的盯著前方的路﹐並未好心的打救她的失望﹐駕馭的蓮花座很快來到一座城門﹐太極抽回手﹐先行步出蓮花座﹐他站在城門下﹐看著城上雕刻的幾個大字﹕枉死城。
“到了嗎﹖我可以張開眼了嗎﹖”念臻還傻傻的不敢亂動。
“嗯﹗”
微微張開一隻眼﹐再慢慢張開另一隻眼﹐念臻好奇的四處張望﹐並走到太極的身後﹕“這個門……要怎麼打開呢﹖”
“很簡單。”太極沒有使用法術﹐更沒有拿所謂的鑰匙﹐他只是往枉死城的大門口一站﹐那碩大的門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打開了。
“哇……”好神奇哦﹗
深怕大門一但開啟就會很快關上﹐念臻只得緊貼在太極的身後尾隨他進入。
一進枉死城就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痛苦淒厲的哀喊哭泣聲﹐念臻難受的趕緊掩住耳朵﹐心軟的她很快的淚眼汪汪﹐不住低泣﹕“他們是怎麼了﹖為何哭的這樣慘﹖”
“別管這些﹐先辦正事要緊。”怕她再受環境影響而喪失心神﹐太極給她一顆定心丸﹐催促她趕緊服下﹕“把它吃了。”
“喔﹗”念臻邊哭邊聽話的將定心丸服下﹐很快的﹐心頭一陣涼爽舒暢﹐不再受鬼音干擾。
十九﹑監牢
走了二步﹐太極定住身形﹐不明究理的念臻也跟著站在他身邊﹐他閉上雙眼﹐金黃靈氣像在燃燒一樣﹐就連站在他身邊的念臻也感覺到一股灼熱朝她襲來﹐她往旁退了幾步﹐才回過頭來想問他﹐就看到他額心上的刺青……竟然無端長了顆眼睛……
“你……你……”念臻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在這邊。”太極依舊緊閉雙眼﹐只開”天眼”﹐他縱身往北疾奔﹐沒有選擇的念臻只好也跟著跑。
因為無須呼吸﹐也少了身體的掛礙﹐一路跑來十分輕鬆﹐速度也比陽間快多了。
沒一會兒功夫﹐兩人來到枉死城一隅﹐還沒靠近目的地﹐念臻就聽到鞭打聲及男女淒厲哀叫的聲音。
“這聲音……好熟啊﹐莫不是……”念臻心一驚﹐提快腳步衝入一污穢可怕的監牢﹐她昂頭望向幾聳入天的巨大建築物﹐像鴿籠一樣隔了幾千萬間牢房﹐裏頭各關了一名至數名不等的靈魂﹐人人皆披頭散發﹐形體污穢﹐手銬腳鐐齊俱﹐毫無尊嚴的被鎖銬在裏面。
“天吶……”念臻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們在這裏。”不讓她有時間多愁善感﹐太極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拖進刑房。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們……”二團暗灰不明的靈魂縮靠在角落﹐左右各有一位惡形惡狀的鬼差拿著鞭子狠厲的鞭打著他們。
“住手﹗”太極走過去﹐二名鬼差見到他竟恭敬的讓開了。
念臻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但現下不是問問題的時候﹐她趁著太極與二名鬼差打交道的時候﹐悄悄的接近縮靠在角落的靈魂﹐小聲說話﹕
“我是來帶你們離開的﹐你們不要怕啊﹗”
“只能帶走男的﹐女的必須留下。”太極不知何時回到她身邊。
“為什麼﹖”不僅是念臻想問﹐男子更是想知道原因﹕“不能放她在這裏啊﹐她會被這些鬼差打死的。”
“她已經死了你記得嗎﹖”太極面無表情地說。
“就算她已經死了﹐也不能把她留在這種鬼地方﹐你沒看到這些鬼差﹐打我們就跟打畜牲一樣毫不留情……”
“會下地獄的人本就如同畜牲一樣﹐不需要同情。”太極冷著臉孔。
“但……她不一樣﹐她是被逼死的。”念臻也想代為求情。
“這不是我可以評論的。”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辦法……不是沒有﹐但要看男子的意願如何。”
“我願意﹑我願意﹐只要能救她出枉死城﹐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包括娶她為妻﹖為她造廟供人上香修天命﹖”
“當然﹑當然﹗”走此一遭之後﹐男子已然大徹大悟﹐為了所愛﹐他可以犧牲世人對他的一切看法﹐他只要她可以脫離苦海﹐只要她不再受苦﹐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二十﹑意料之外
“你真的……真的願意娶我為鬼妻﹖”女子在一旁早已哭成淚人兒了。
“我當然願意娶你為妻﹐在我知道你是下了這樣大的賭注前來與我結緣時﹐我才知道自已有多自私……現下我非但要娶你為妻﹐我更要為你搭建靈寺﹐為你修天命結業障﹐讓你能得善果﹐重新投胎轉世﹐下一世……再為我發妻……”男子緊緊握住女子的手﹐說到最後也已哽嚥的淚流滿面了。
“謝謝……”女子感激涕零﹐原本灰黑的靈體在此刻變得清透﹑水明。
“現下她可以跟我們走了。”太極見狀微露一絲喜悅之色。
“咦﹖可你方才明明說……”男子又驚又喜。
“枉死城的城門是呼應靈魂的怨念而開關﹐方才她的怨氣猶在﹐就算我們硬要將她帶離開﹐也無從使力﹐可現在她的怨念已除﹐自然能自由出入枉死城的城門﹐我們當然可以將她帶走。”太極難得願花功夫解釋。
“真的﹖這真是太好了。”男子高興抱著女子又哭又叫。
“事不疑遲﹐咱們快走吧﹖”太極招來蓮花座﹐眾人一一上座之後﹐他又一次叮囑三人閉上眼睛﹐才驅使蓮花座飛馳出冥間……
“回來了。”念臻大呼一口氣﹐幽然轉醒。
（怎樣﹖救到人了沒有﹖）
“怎樣﹖成功了嗎﹖”小虹與赤羅異口同聲問。
“救到了。”念臻笑的好開心。
“靈魂呢﹖在那裏﹖”小虹著急的左看右望。
“在這裏。”但見太極翻開掌心﹐二團綠火靜靜的伏在他的手上。
“他們……可以交給我了嗎﹖”念臻走上前﹐小聲問。
“當然。”太極示意她取出水晶﹐並迅速的將綠火引進水晶內﹕“接下來的事就由你自已去辦吧﹗”
語畢﹐太極轉身進神壇。
“太極……等等。”念臻咬著脣追上去。
“有事﹖”太極半回身﹐挑眉問。
“我……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念臻的臉紅了。
“不用﹐該謝的人是他。”太極指了指蛇郎君之後就直接走進神壇了。
念臻黯了黯眼神﹐隨即抬起頭﹐笑容滿面的對蛇郎君說﹕“謝……呃……呃……”不知為何﹐喉嚨像被鎖住似的﹐完全發不出聲音。
（他不夠資格讓你向他道謝。）原來是赤羅搞的鬼。
蛇郎君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不用謝了﹐我這麼做……有我的目的。”
（什麼目的﹖什麼目的﹖）聽到蛇郎君的話﹐赤羅又失控了。
“下回見﹐赤羅﹗”深深凝視念臻一眼﹐蛇郎君身形晃動﹐跳下圍牆﹐很快的便消失蹤影。
（你還不快點追﹖為什麼讓他跑了﹖你……）赤羅吵嚷不休。
“念臻﹐我們可以快點把我哥……的靈魂放回他的身體嗎﹖”始終貼在念臻腳旁的小虹則發出另一個請求。
“赤羅﹐對不起﹐我們還有要事待辦﹐下回如果再看到蛇郎君﹐我保證一定會為你去追他的……”念臻歉然道。
（……算了﹐先辦小虹的事要緊。）赤羅畢竟是疼愛小虹的。
“走吧﹗小虹﹗”
“嗯﹗”小虹躍上念臻的肩上﹐由她帶領回到男子的家﹐一開門就看到本已昏倒的兩夫婦正手足無措的坐在男子身邊痛哭。
念臻朝兩夫婦笑了笑﹐拿出水晶將男子與女子同時釋放﹐男子回到他的身體﹐轉瞬間便已清醒﹐他一醒來就向張口結舌的兩夫婦行大禮﹕“岳父﹑岳母請受小婿一拜。”
“啊﹖”老夫婦倆驚訝的無以名狀。
“小婿將擇一吉日前去府上迎娶令千金﹐該有的規矩小婿都將做齊﹐一定風風光光的將令千金迎娶回家。”
“真的嗎﹖”兩老未乾的淚又落下了﹐此刻卻是喜極而泣啊﹗
“是的﹐小婿迎娶令千金的心意不會改變﹐請岳父﹑岳母將令千金交給小婿吧﹖小婿一定會好好對待她的。”說此話的同時﹐男子眼角瞥見女子的靈正緩緩走近她的神主牌﹐她朝男子揮揮手﹐慢慢的消失於神主牌內。
“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在男子心中不住響蕩著這句話。
“謝謝你……”一聲宛如嘆息的聲音輕輕劃過耳際﹐一切盡在不言中……
（本文結束）
